第十二章：幫忙

　　“羅師傅，什麽時候才能不痛啊……”
　　我忍耐著酸痛感，緩緩地做著拉筋的壓腿動作。
　　羅師傅不時檢查我的下壓角度，回答道：“可能要年底才能改善。現在的妳因為沒有從小打基礎，也沒有舞蹈，體操之類的鍛煉，所以筋骨非常僵硬。而人的肌肉和韌帶每天適合伸縮，施壓的程度是有限的，只能徐徐圖之，否則反而會拉傷肌肉。”
　　“好了，休息壹會兒。接下來咱們進行力量練習，上半身肩臂胸背腰各練兩次。”
　　這是正式開始訓練後的第六天，我現在天天泡在方式拳館裏，除了學校有壹些課要上之外，每天都要在拳館裏待至少四五個小時。具體的內容就比較痛苦了，無盡的熱身，拉筋，力量訓練，柔韌性訓練，和跑步。有氧無氧輪著上，壹起上，每天回到家跟死狗壹樣埋頭就睡。
　　羅師傅全名羅岸，不茍言笑但是性格溫和，對於動作的精準性要求之高令人發指，我前三天做的動作可能及格率不到百分之三十。羅師傅談吐不凡，對於傳統武術和現代武術的了解極為深刻，方別告訴我他當年是高材生，上了交通大學讀人體運動學，堪稱文武雙全。
　　除了每天壹個小時的方氏二十四式太極拳和樁功之外，其他的流程給我的感覺就跟專業運動員，健身達人的訓練差不多。甚至目前接觸的太極都只是“給個框架品味壹下”。我提起這個問題時，羅師傅倒是起了談興。
　　“傳統武術很多的東西本來就跟現代散打，MMA ，這種不同的武術有很大的重合。速度，力量，技巧，靈活性，抗打性，這些東西都是練武想要增強的。至於如何加強基礎，如何鍛煉到壹切能鍛煉到的肌肉，現代的人體運動學和運動科學都研究出了健康，有效的方法。這種基礎性的東西無論是太極形意，中華武術，還是散打拳擊，巴西柔術，泰拳摔跤，都不如現代運動科學研究出來的東西有效。”
　　“對戰技巧，基礎體能之上的訓練，精神塑造，文化，這種東西才是各個流派風格化的地方。妳對實戰能力有很迫切的要求？嗯，現在很多來學拳的年輕人都壹樣。說實話，無論是散打，拳擊，還是太極，都是很難速成實戰能力的，在這點上可能都不如摔跤和MMA ，或者壹把球棒。MMA 是個例外，它是純粹的在實戰中訓練出來的東西，是主動屏蔽壹切非實用性動作和套路的拳種。不過就算是它，也有其局限性。壹力降十會倒是不變的真理。練好力量，體能，靈活性，訓練出神經反應，那純粹以身體素質都能壹挑三了。再不濟也能跑。”
　　羅師傅跟我保證，等我把基礎練起來了之後，會給我加大力度上上對抗，哦不，上實戰練習。
　　“實戰練習應該是最難挨但又是學員最向往的壹種課，壹方面可以運用自己辛苦練出的功夫，另壹方面又是求著被人打，很矛盾。不過倒是順便可以把抗打訓練給完成了。”羅師傅偶爾的小幽默搞笑之余讓我對不久後的實戰訓練有點膽戰心驚。
　　我坐在方別身旁，大口吃著拳館的營養晚餐。不得不說，從我這星期看到的，體驗的內容來看，方氏拳館的這套課程貴是貴，但確實物有所值。羅師傅的親身教授就不說了，幾天下來確實是高水平的專業人士，無論是健身動作，武術指導，還是理論知識都非比尋常。拳館的練功房器械齊全，比壹般的健身房有過之而無不如，連康復治療師，按摩師，都是技術極為過硬的專業人員。每天訓練完，洗個澡之後的全身按摩屬實是最令我酸爽的享受。
　　而身前的營養餐更是由專門的營養師和廚師按照我的訓練計劃和個人體質做出來的，營養味道都屬於上品的食物。本來就懶於做飯的我現在是每餐都要在方氏拳館吃過之後才回家。吃完飯後，我跟方別和羅師傅打了個招呼便走路回家。
　　秋意甚濃，我穿著外套走在街上都感到陣陣涼意。因為方氏拳館離家不過二十分鐘的路，我都是早上跑步過去，下午或者晚上吃完飯後散步回家。我正在琢磨什麽時候可以自己練壹下已熟讀的《沾衣十八跌》時，手機忽然響起。
　　“餵？”
　　“周銘，是我，東子。”電話那邊的是我的朋友袁向東。這家夥這年比我還肆無忌憚，逃課逃得那是壹個兇狠，經常在群聊裏求著臨時抱佛腳。
　　“東子，都兩個星期沒見妳人了，在幹啥啊？”
　　“嘿，我這不是陪媳婦嘛？甜蜜的兩口子小日子還沒過夠呢。”袁向東的聲音炫耀中有壹種說不出的猥瑣讓我嘖嘖不爽。
　　“媽的妳難得打個電話不會只是來耀武揚威的吧？有話快說，老子急著回家擼管。”
　　“妳這逼……快找個女朋友吧。咳咳，妳現在人在外面？在哪兒？我接妳，咱倆找個地方坐坐，我有個事要跟妳商量。”
　　我有點納悶，事出反常必有妖，這麽正式地找我見面，袁向東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我應道：“好嘞，難得讓東少請客。我在東部的商業區附近。”
　　“好，等我五分鐘，我開車來。”
　　幾分鐘後，我跟袁向東坐著他的大眾來到附近壹個咖啡廳。袁向東壹米八左右，高瘦高瘦的，梳著大背頭，配了副無框眼鏡，頗有幾分斯文敗類的氣質。
　　我舒適地坐在椅子裏看著似乎有點羞於啟齒的他，開口道：“得了，說吧，到底是什麽讓妳離開了腐敗的小窩來勞煩我？”
　　袁向東搓了搓手，嘿嘿地幹笑了兩聲，說道：“呃，妳也知道我跟梅梅暑假時才正式開始交往，壹直到上個月才好不容易說服她跟我搬到壹塊兒住。”
　　我冰冷地看著這個傻笑的幸福男人不耐地說道：“說重點！”
　　“好嘞好嘞。妳也知道去年我跟郝楠合租，今年他也跟女朋友搬了出去住。我爸媽就以為我還在同壹個地方住。”
　　我疑惑地說道：“郝人搬家我倒記得，妳什麽時候也搬走了？”
　　袁向東露出詭計得逞的奸笑說道：“我原來也是準備再找個室友的，但我跟梅梅好上之後，我就馬上找了現在這個新地方。壹廳壹室。”
　　我瞬間想明白他這麽做的原因，脫口而出：“臥槽，妳這個禽獸！至於嗎？”
　　袁向東狂笑道：“我就知道妳會懂的。其實這倒不只是因為我想誆騙她跟我同居，梅梅對個人隱私很看重，我也想跟她壹起住在壹個共同的小天地。兩室壹廳太奢侈了，而且壹室壹廳的話，嘿嘿，床就那麽壹張，縱然她有點害羞，我耳邊風吹多了她也同意了。成果喜人，成果喜人啊！”
　　我氣得渾身發抖，暖和的咖啡廳裏全身冷汗手腳冰涼，這個社會對單身狗還能不能好了？
　　“他媽的給老子說重點！”
　　“重點來了重點來了。前段時間的築巢公寓暴雷妳看到新聞了吧？”
　　我對於這則新聞記憶猶新，點頭。
　　袁向東羞答答地說道：“嗯，我的壹個表姐，才畢業兩年，現在在海州工作，租了築巢公寓，結果這事兒出了之後被房東下了通牒要被趕出來。我爸媽以為我還住在舊地方就叫我跟她合租，咳咳，這顯然已經不可能了。所以我這幾天火燒屁股地在幫她找地方住。妳不是壹直奢華地壹個人住在兩房壹廳的大house 嘛？我就想問能不能拜托妳。”
　　我撓頭思考了壹下。沒想到竟然是這麽壹碼事。築巢公寓那回事我確實挺憤怒的，但是沒想到轉眼間自己便被牽扯進來了。
　　我有點納悶：“這個，我倒不是不能答應，但是妳是怎麽淪落到拜托到我身上來的？”
　　袁向東向我大倒苦水：他的這個表姐畢業後好不容易找到工作，還沒幹幾個月就因為疫情失業了。最後壹筆積累和父母的救濟金被消耗在房租和生活費上，沒想到還沒住個半年整個集團就爆炸了。
　　“現在她每天晚上要應付掉房東的轟炸才能睡，跟她壹塊兒的租戶已經被逼走大半了，現在離她們最後這幾戶也只是時間問題。她收入沒了，存款都被耗盡了，人都給整抑郁了，我真怕她想不開，像南濱那個大學生壹樣跳樓啊。現在這個時節又基本上找不到適合的地方住，少數的房源又是被租房集團掌控的，她死活不肯再住這種房，我也不能怪她。兄弟，她的境地是真的慘，我也是真的沒其他辦法了。”
　　嗯，這倒是很令我同情。都是年輕人，這個表姐的際遇讓我唏噓不已。我思考了良久，問道：“妳這表姐是什麽樣的人？房租準備怎麽辦？要住多久？”
　　袁向東看我有松動的跡象，喜出望外，滔滔不斷地給我介紹這個表姐的優點：“她呀，貌美人善，是沿海大學畢業的高素質人才。性格文靜溫柔，為人細心，勤勞，責任心強，據說煮的壹手好菜，工作敬業……”
　　“得了得了，明白了。”我頭疼地打斷袁向東：“房租我可以給個友情價，2000，不過分吧？不過人我得先見面了解壹下—”
　　話音未落，袁向東已激動地撲過來抱住我：“周銘，妳就是我的親哥！再世菩薩！十世善人！”
　　我嫌棄地將他扒掉說道：“餵，先別這麽興奮，八字還沒壹撇呢，我得先見見人，了解壹下住房計劃。妳有她的資料嗎？要不加個微信什麽的。她名字是啥我都還不知道呢。”
　　袁向東躍起來說道：“不用那麽麻煩，我直接帶她過來，她離這裏不遠！妳要吃什麽喝什麽盡管點，我買單。等我十分鐘！十分鐘後咱們面談。”
　　我還沒來得及回應他就壹溜煙地跑掉了。這家夥……真的靠得住嗎？也罷，既然他請客了，那不買白不買，我叫服務員過來隨便點了杯茶和幾個三文治。方氏拳館的營養餐好歸好，唯壹的缺點就是因為需要精準控制熱量攝入，分量每次都只能吃個八分飽，在訓練量大，身體還未適應過來的的初期尤其難受。
　　十幾分鐘後，袁向東帶著壹個女子揮手走了過來。我定睛壹看，第壹個感覺就是強烈的黑白對立。她未施粉黛，雪白的肌膚，三七分的墨黑長發，黑色的衛衣，相襯之下將她的白皙膚色顯得幾近病態。可以看得出這是個美人，但是她的杏眼卻毫無生氣，黯淡無光的眼神在碰上我視線後邊瞬間移開。
　　倆人入座後，袁向東向我介紹：“周銘，這是我表姐林蔚煙。表姐，這是我好朋友周銘。他就住在附近，兩室壹廳的房子，很舒適，我去過好幾次。周銘只要2000的房租，妳要是覺得可以的話應該是咱們最好的選擇。我認識他快四年了，是個信得過的人。”
　　林蔚煙默默地點了點頭，遲疑了片刻，然後問道：“妳好，很高興認識妳。不知道可不可以按月付房租？我現在手頭有點緊。”
　　我點頭道：“妳好妳好。可以，沒關系。妳的困難之處向東也跟我解釋了壹點，這個忙我是很願意幫的。家具，水電，壹切都可以拎包入住。搬家的話我可能沒辦法幫忙，最近我特別忙，但是如果妳急著搬進來的話明天我就可以給妳鑰匙把房間空出來。”
　　林蔚煙露出壹個微弱地笑容說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信得過小東介紹的人。明天什麽時候能搬進去？”
　　“東子，妳明天上課不？不上的話明天早上九點半來拿鑰匙，我會留壹份租房合同妳們看壹下有沒有問題。我十點要出門，估計傍晚才能回來。”
　　“兄弟，妳明知故問啊。表姐，我明天早上去拿鑰匙然後幫妳搬進周銘家。妳的東西已經收拾好了吧？”
　　袁向東看到林蔚煙點頭之後，興奮地擦了擦手掌：“好！這次真是多虧妳了兄弟。表姐，妳急不急著回去？不急的話咱們趁這機會聊壹下天認識壹下。”
　　我嫌棄地說道：“妳不上課我明天還得上課呢，妳要搞事的話等順利搬家完了之後再請客吧。我先走了，急著回家睡覺呢。”
　　於是我和林蔚煙禮貌地道別之後，在諂媚的袁向東的堅持之下被他載回家。